靈魂至死纏綿

20240725


真實 / 津高 Day 1 /




  你來了。好巧。我想去找你。我也是。



  血色滿月低懸,給人壓境般的沉甸錯覺。隔了一層樓的異地戀人在變故發生的第一時間趕往彼此身邊,因此他們在這裡,避開了玻璃小窗透進來的一束紅光,挨著彼此坐在一樓往二樓的樓梯間。

  大多數人在恐懼下會本能地趨近熟悉的人事物以尋求安全感,此刻教室外沒什麼人在走動,他們便順勢佔據了這片空地與安寧。鶴見和真偏頭靠在朝見冬實身上,慢悠悠發起呆。本能。逕自衝向一樓的時候他什麼也沒想。本能。冬實是太陽的話,他就是趨光自焚的蠅蟲、向陽生長的植物。

  可惜現在是換季的時節,並不是冬天。和真尚未隨大流換上冬季校服,陽光也就沒那麼令人感動,雖然現在只有月亮。太陽還會照常升起嗎?不過他有冬實,答案便無關緊要,如同思及留在校園的他們的處境,在今後會演變成何種模樣,和真也是一副無所謂的神色。

  「不按指令行動的話,真的會死吧。」冬實的聲音與往常別無二致,說不清這句話是疑問還是確認。

  「明天的這個時候就會知道了,你是真的好奇答案嗎?」和真拉著他的手把玩,指腹一遍遍描摹掌紋,生命線細長而淺淡。戀人任他作弄,那雙手瑩白細瘦,平日最常搭著一截筆桿。他想像筆端化作鋒利的美工刀,書寫與劃開皮肉的模樣重疊,竟然不違和,大概是因為冬實現在並不慌張,鎮靜的人拿起刀來想必也很平穩。

  「如果擔心後果的話,做就好了。」他說,用很篤定的語氣,「了就沒有任何風險。」

  真的沒有風險嗎?冬實移開低垂的視線,撩起眼皮目不轉睛地注視他,半晌才緩緩開口,嗓音很溫和,夾雜親吻側臉遺留的柔軟口吻,「那麼,我來對學長下手吧,我會在學長身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就和這個吻一樣。」

  烙印親密無間,傷口和吻都是愛情。他知道,他也明白。

  「然後,我也把自己交給學長。你願意嗎?」

  和真和他對視,看見他眼底閃爍著異樣的光,擁有與倒影中的自己如出一轍的瘋狂。恍惚間他聽見津見川在心頭流動的潺響,深棕色的少年身在晦暗的背光處,紅色的少年也一同微笑,「把你的肩胛骨給我吧。」

  為了讓它無法隨時間淡化,你得割得足夠重。讓它和不會變質的愛意一樣濃烈。讓它成為愛被永久銘記。

  折返回班上拿美工刀,緊接著去食堂取鹽,途中誰搭了話、他們怎麼應答,和真一概不知。他們要去共享秘密,兩手交握時微微汗濕的觸感佔據他全部的思考。他甚至哼起了歌,在他順著提議裸露肩膀,任憑刀尖在肌膚之上比劃時,欣悅地哼起從前與冬實在卡拉OK合唱的情歌。小一歲的戀人輕笑著附和。

  血珠從歪扭的平假名中滲出,在心理作用下催生出挑動神經的詭異亢奮。左腕傳來的刺痛只有一瞬,彷若幻覺一場,冬實一刀一刀劃上的痕跡卻像永遠不會癒合那樣,永遠鮮活,永遠滾燙。

  他疼得繃緊全身肌肉,死死咬住捲起的衣襬。皮膚很快被冷汗浸透,與血液不分你我地交融,灑落其上的鹽粒快速融化,反覆刺激綻開的瘡口。明明被痛覺折磨得狼狽,可體內源源不絕的幸福感近乎滅頂,使苦楚顯得不值一提。假如情況變得更艱難,我們可能會死,或者瘋掉。和真自顧自地低喃。但誰在乎呢?束縛於此的靈魂至死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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