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 quiet, my dear.
20240401
席勒 / The Lair 愚人節 /
席勒來前特意噴過香水,柔和的木質香掩去嗆鼻的菸草味,連同滲入骨子裡的窮酸也一併粉飾太平。一位女士挽著他的手臂。燕子小姐,他在巢穴是這樣稱呼這位客戶的,似乎來此的賓客只是褪去了人皮,露出本真的模樣罷了。席勒對此不置可否,但在登記身份時淡聲道出了本名,他不想在這裡也失去名姓,雖然,微不足道的堅持在這裡分外荒唐。
等到觥籌交錯間促成一筆生意,胃袋早已被酒液撐滿。席勒姿態閒適地倚著沙發,神經卻緊繃著,空腹飲酒引起陣陣絞痛,今夜的他只不過是酒量稍好的年輕人,應酬陪笑,交涉拉攏,他已厭倦這冷夜,酒氣蒸熟的肌膚發著燙,沒能溫暖他一絲一毫,淡色的眸子潮濕得彷若白茫茫的雨季。
領帶被扯鬆,鬆垮垮地圈在頸上,扣子也解了兩顆。席勒耐著性子舉杯,又悶下一杯酒,想起家裡成年之際的弟弟,他那聰穎的至親、血脈相連的手足,輕擰的眉心不自覺鬆弛下來。儘管不幸,但我們從不需要乞求命運垂憐。他總這麼對弟弟說,失意的時刻、榮耀的時刻,一面摩挲細軟的髮頂,一面輕聲呢喃,寬慰少年,說服自己。
穆爾現在大抵正在單薄的被褥裡安睡吧?希望回去後別擾醒了他,總覺得最近少年心事重重,問話只答沒事,難道是青春期?
心裡想著事,又吞了不知幾杯酒水,和墨色的少年對上視線時,席勒還以為是自己錯看。他不錯眼地瞧見對方只一瞬的愕然,旋即兔子似地竄到視線範圍外──哦,還穿著專屬的白襯衣呢,可不就是兔子嗎?──他幾乎要被氣笑。
於是藉故離席,迅速抓獲逃匿的狡兔,沒有用上指令,因著對方已自知理虧,喪氣地垂下腦袋。
「我無意狡辯,哥哥。」坦白從寬,這是家裡一貫的規矩,儘管出自一個破碎的家庭,他們仍默契地維繫著關係的紐帶。穆爾抬眼直視高他半顆頭的兄長,他幾乎被籠在陰影下,眼裡卻閃著執拗的亮光,「可我已經成年,也能兼顧課業,為什麼不能為你分憂?」
席勒突然覺得自己強撐三天三夜的精神不堪負荷。
多久了?他問。一個星期。席勒不說話了。他看得出穆爾眼底的疲態,以往儘管是最艱辛的日子,也沒讓少年浮現這般神情,如今僅僅一個星期,骨骼剛發育完全的稚鳥會經受狂風幾番的摧折?
初生的、纖敏的Sub不該身處此境,更何況那是他最親密的家人,席勒知曉穆爾的內心,知道堅實外殼下有著比誰都柔軟的心腸。他的靈魂還不完整,還在徬徨。可一直以來令他驕傲的弟弟以篤定的注視表白了決心,他甚至懂得以違約金來要脅。席勒煩悶地蹙眉,撇開臉沒讓穆爾瞧見,並生生憋回將要出口的髒話。
他知道他得妥協了。
「哥──」穆爾欲言又止。
「噓,親愛的。安靜點。」席勒按揉著眉心,「若你真心感到愧疚,可否體諒一下整整三天未曾闔眼的哥哥呢?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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