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親吻蘋果

20240609



真實 / 雙哨 /





  遇見朝見冬實以前,鶴見和真的生活用空洞來形容也不為過。早些年前,比初見冬實還要久遠的以前,貧民窟的條件還要再差上許多,遊民將篷布釘在傾頹的矮柱上權當棲身之所,破損的地方縫縫補補將就著用,和真看著人們佝僂著身子蜷縮在薄毯裡發抖。熬不過冷冬的人很多,這裡的生命比那些幾經修補的篷布更殘破。

  鶴見和真是貧瘠的。無庸置疑,和這塊土地上的人一樣,或許也曾鮮活過,也曾渴盼有朝一日企及另一個富饒的世界,只是年復一年不見盡頭的苦日讓他不再抱有無謂的期待,活著,只要活著,雖然也不知道為何而活著,「也許是為了遇見你也說不定。」唇角止不住上揚,他有點醉了,眼眶被酒氣熏得微濕,撐在桌上的手揉了揉隱隱發燙的耳根子,和真笑著用一句話總結三千多個失眠夜,並一如既往地將話題引向冬實。這是他慣用的手段,把一切歸因於愛,就連痛苦也能顯得浪漫多彩。

  「命運使我受難,可也把我帶到你面前,小時候確實做過一些不切實際的夢,現在覺得這樣就好。」他並不感謝苦難,但苦難無可否認地為他帶來了生的力量。

  從前的他對過去總緘口不言,那些瑣碎的、起了毛球的不完滿寥寥數語便再無話可說,更重要的是,生活慢慢好起來了,不是嗎?

  他們有了相對穩定的收入,甚至得以時不時去酒館點上幾罐生啤酒慰勞自己,像現在,兩個一米八大男人圍著一張小圓桌落座,他面前的瓶瓶罐罐已空了一大半,而冬實喝得不急不徐——縱使嗓音染上大阪腔,他早已是這裡的人,可有些枝微末節的差異性,比如這派從容,讓和真一直覺得他美麗得獨一無二,是和他經受同樣苦難,依然出塵的天使——和真側著頭看他眼尾勾著淺笑,唇面抵上杯緣,輕輕地一碰,好想吻他。

  「真是待得久了,竟然覺得這兒也挺好。」他想親吻,想愛撫,便這麼做了。傾身向前,笑眼和指尖都是鉤子,並沒有刻意揚聲,冬實已明白意思,同樣湊近了吻他,浸潤唇面的酒液被和真吃了去。貧民窟百無禁忌,既是最不自由的牢獄也是最自由的教堂,你看,哪怕是人潮擁擠的現在,兩個男人、兩個哨兵,勾勾手指就能相愛。

  酒館哪哪都充斥著廉價與市井氣,談笑聲與酒瓶齊碰的清脆聲響對於五感敏銳的哨兵而言無疑是種煎熬,鶴見和真只能其中精力感受朝見冬實的存在,比如微皺的眉頭,與眼底上淡淡青印——那是不管不顧地歡愛後無可避免的代價——他正分神著,舌尖就被咬了一口,織料與肌膚摩擦的聲響雖然細微,然而腿間異樣的擠壓感讓他飛速捕捉到這一切。

  冬實不知何時脫去了長靴,腳心貼著胯間,緩慢地踩著。交感神經催促心跳加速,他啊了一聲,褲子已經撐出一個突兀的輪廓。

  「……冬實。」

  「和真覺得與我接吻是件無趣的事嗎?」

  他垂眸時總顯得哀傷和易碎,和他原本的面目相反,並非真的低落,這麼做不過是為了逗弄他罷了。鶴見和真不清楚冬實怎麼想,然而對於自己的事,冬實永遠可以勢在必得,這是他——身為一名深愛著哨兵的哨兵——所賦予冬實征服自己的特權。如同此刻,冬實確實得逞,和真儘管想提醒他這裡不是個合適的場所,卻除情慾以外無法顧及其他。

  周圍如何嘈雜、秘密進行的苟且行為是否輕易就會被旁人撞破,他都像是不在意了,他甚至以為自己並非身處酒館,而是在一片綠洲,或是伊甸園,冬實化作蛇遞來一顆鮮血般殷紅的蘋果,熟透了,牙齒輕輕一碰便流出汁水來。

  挽上一截的袖子露出繃緊的小臂,浮起的青筋被冬實拉過去輕輕吻著,繼而探出舌尖按了按,一抬眼,男人成熟而明顯的喉結隱忍地滾動,冬實毫不意外和真現在這副模樣,大約喉頭搔癢乾渴,深褐色的眸光看上去似要把他按在這木質圓桌上不留餘地地貫穿。

  和真,誠實地說,他難以自抑地想發出呻吟。他何曾這般按捺情慾衝動過?於是輕笑出聲,將身子探得更近,側頭依著冬實的左肩,伏在他耳畔邊一下一下地喘,喘得黏膩,像攪亂一池混濁的深潭。

  「我說啊……在這裡把褲子弄髒,所有人都知道你非禮我了。」比起勸阻更像是勾引的話,得來的應答理所應當是沒多少悔意的道歉,他說,「再為我努力一下,好嗎?親愛的。」

  鶴見和真無法拒絕,分明流淌著不馴的血,硬骨乃至靈魂都已烙下朝見冬實的大名,叫他順服、去親吻光裸的腳趾。他感覺蝮蛇纏上他的背了——從襯衫鈕釦間鑽入,水波般滑向脊髓,蛇信舔去後背滲出的細汗,而朝見冬實天使般的淺笑盈盈望向他。

  如果此刻還有餘裕開口,遵命,他想他會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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